特朗普即将发动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非法移民驱逐行动，直接影响到中国10万走线客的命运，他们是否将经历惊魂之夜？网红天哥或不用担心。盘点经济账和可能的人道主义诉求，驱逐行动方向清晰，但存在诸多变数。

特朗普主要的竞选承诺之一是未来4年内驱逐1300万无证移民，每年300万以上，从规模来说将达到奥巴马时期最高水平的4倍，这个史诗级别的行动会对美国社会造成显著扰动，当然也会对中国无证移民和他们的家庭造成直接冲击，他们会陷入担忧中，可能还会遭遇惊魂之夜。其实特朗普声称需要驱逐的1300万无证移民绝大多数是拉丁裔，中国人占比并不高，只相当于大型宴会中的一小份麻婆豆腐。前些年积累下来的大约24万人，新冠疫情以后走线过来的人大约在10万人规模，总共大概30来万。其中包括新冠疫情期间发表反封控言论而被判刑14个月的网红天哥陈少天，很多人知道他。

这些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对我们的观众来说可能格外关注，其中被认为是符合服兵役年龄的非法移民将首当其冲，就是18-35岁年龄段，因为他们被视作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这些人有可能组织起来一支武装。天哥应该不在其中，他是1975年出生，今年50岁了，应该没有兴趣参加南加州的秋收起义或者洛杉矶赤卫队。关于中国走线客的这个有趣说法在总统选战期间就在流传。这是众议院国土安全委员会的主席Mark Green马克格林。

最近特朗普任命的边境事务负责人Tom Homan汤姆霍曼仍然坚持这么说，他还认为中国政府在走线背后操纵，利用了美国国安方面的漏洞。我觉得这有点好莱坞剧本色彩，艺术先于生活，也许未来真会给生活一些启迪。

汤姆霍曼这么说的依据在哪里他并没有说清楚，但考虑到美国社会对打击非法移民的支持态度比较主流，特朗普严厉的政策至少开始阶段能够得到国会的广泛支持，所以我们很可能会看到比较多的中国走线客和其他形式的非法移民遭到遣返。考虑到汤姆霍曼一直以来的强硬态度，他的上任对在美国的中国无证移民来说不能算好消息。

汤姆霍曼是在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兵，在同事和下属中间广受尊重。2017年他是在自己的退休派对上接到了当时国土安全部长的电话，挽留他再干几年，所以他取消了退休计划。对无证移民采取执法行动牵涉到很多深层次的问题，包括道义责任，比如父母被逮捕，孩子哭喊这样的镜头媒体发布以后，美国社会的反响会比较复杂。汤姆霍曼不太专注于这些抽象一些的思考，他的特点是注意力在具体操作环节，就是实施逮捕的操作程序。当然汤姆霍曼强调的还是有针对性的逮捕，主要是有犯罪记录和得到最终驱逐令的人。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采访了洛杉矶地区的几位走线客，这些中国走线客大部分都会说自己因为政治迫害或者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经济发展机会才历经艰险，经过巴拿马的丛林来到美国。对自己成为美国国家安全的说法，一般都认为比较荒谬，无法接受。有的强调说自己想要的只是自由，让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和未来更好一些。有一位很有意思，说自己一直按照中国的格言行事，走正道，守规矩。我相信他们在美国应该是极少会违法的，但他们来美国走的并不是走正道，他们是走线。这些人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美国，确实非常辛苦，但毕竟是违反了美国的法律，接受处置并不冤枉。在美国的中国无证移民们应该准备好了一份给特朗普的信，找了很多人签名，信中承诺遵守美国的法律并为美国做贡献，他们打算在特朗普就职日当天设法交出去。不知道那些签名的人会不会担忧，自己的请愿书变成遣返名单、遣返申请书。跟这些人比起来，天哥的理由比较实在，他确实在中国因为言论坐过监狱，从美国标准看，应该可以算作政治迫害。

我们来预估一下特朗普大规模驱逐计划如何实施。先从钱来看，完成这项工程需要多少开支？保守的估算是1620亿美元，更高的估算差不多翻了一倍，达到3150亿美元，这个数字比2024财政年度绝大多数联邦机构的预算都要高。美国最新的年度国防预算是9000亿美元左右。特朗普可能采取哪些具体行动来完成驱逐计划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从国会拿到多少预算，接下来就是这些钱怎么花。从现有执法资源看，联邦政府的拘留能力和设施不足，特朗普的初始投资可能会比较大，一旦基础设施投入使用以后，接下来的成本会大幅度降低。特朗普目前还没有透露他完成驱逐计划需要的预算，目前国会参众两院都是共和党占据多数，但优势微弱，到时候白宫跟国会肯定会有一个协商、讨价还价的过程。

很多专家觉得特朗普驱逐1300万人的计划并不现实，因为其中相当一部分已经在美国生活10年以上，基本扎根了，也有很多人在申请居留或者庇护的法律程序当中，他们都有权利继续呆在美国，所以每年驱逐100万也许更有可能。按照每年驱逐100万这个数字匡算，每年耗资大约是880亿美元。美国政府部门估计其间有20%的非法移民阅读形势、见势不妙以后可能会选择自动离开，所以完成整个计划耗时11年，而不是13年。

我们一起来设想一下，大规模驱逐非法移民的过程会是怎么样的。首先当然是执法部门要知道无证移民在哪里，首先是那些重点对象，就是有犯罪纪录的人和已经收到驱逐令的人，然后展开有针对性的逮捕。他们可能在哪里呢？已经留置在监狱和拘留所的人比较方便，其他就是这些人可能聚集的地方，比如南加州蒙特利公园市的丁胖子广场。绝大多数拿到驱逐令的人可能并没有犯下其他罪行，并不在执法机构的监管之下，所以他们其实是在普通住宅当中。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就是Immigration and Customs Enforcement，简称ICE，ICE需要根据事先掌握的信息到住宅区展开突袭逮捕。这种操作在美国社会极为罕见，可能会激起民众比较大的反弹，但除此之外，特朗普政府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什么办法。

问题在于ICE规模不大，目前总共不到2万雇员。为了完成驱逐任务可能需要增加雇佣3万人左右，成为联邦政府中最大的执法机构。联邦调查局FBI目前总共也就3万8千人。而且ICE一般拿不到法院的逮捕令，这样大规模的逮捕就需要其他联邦机构比如FBI、缉毒局还有国民警卫队的合作，或者州县市级别地方执法部门的协作，后勤协调起来并不容易，而且成本也高，这些跟ICE合作的机构可能都需要成立专案组。还有啊，像加州这样对非法移民比较宽松的庇护州目前已经明确，他们不会配合特朗普政府的驱逐行动。美国是联邦制的国家，州这一级自主权非常大，他们有权做出类似的决定，像纽约、芝加哥、丹佛这些大城市配合的意愿也会非常低。当然联邦政府也有反制手段，主要是扣留联邦资金和其他资源来给地方施加压力。

移民违规并不是刑事犯罪，冲进屋子或者公司、餐厅这些私有财产执行逮捕都不行，执法人员需要几小时几小时蹲守在住宅或者工作场所外，等到非法移民出现在公共场所以后才能逮捕。我很难想象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生活的社区，出现抓错人这种事情的几率不会是零。如果我从中餐馆吃完饭出来，突然被一群ICE执法人员扑上来逮捕，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完全的天方夜谭。到时候我也只能空口说自己不是刚走线过来的，但口说无凭，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们上街不可能会带护照、绿卡这些证件的，就是个驾照。

ICE这种执法过程很容易激起民怨。走线客刚到美国接受教会帮助很多，目前ICE的政策是在教会这些宗教敬拜场所周围、还有学校、医院、法院周围不能抓非法移民，除非经过额外批准，特朗普表示过上任以后要废除这项政策。我们看看半岛电视台在南加州拍摄的一段视频，其实有华人教会以挣钱为目的介入到接待走线客的流程当中，其中当然会有移民律师，也会编造因为宗教信仰遭到中国迫害的故事，为的当然是申请庇护。

美国社会各种力量都是互相制衡的，民间很多的移民权利机构一定会为一部分非法移民提供各种保护，然后辅导他们怎么捍卫自己的权利，怎么避免被ICE特工逮捕，比如拒绝为任何陌生人开门，除非对方显示法院的搜查令。非法移民被逮捕的时候跟美国公民一样有权保持沉默，就是不需要告诉特工自己的国籍和出生地，也不需要说自己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入美国，冷静处理就好，绝不要有肢体冲突。还有就是在跟律师见面以前，不要在任何文件上签名。

2008年5月，当时是小布什总统时期，联邦机构出动直升机突袭了爱荷华州的一个大型肉类加工厂，这件事情被称作波斯特维尔突袭Postville raid。ICE出动了900名特工，逮捕了近400位无证移民，基本都是拉丁裔。这是特朗普第一任期之前美国在工作场所逮捕人数最多的一次，肉类加工厂很快倒闭，2千多居民的小镇宣布进入人道主义灾难期。美国的移民维权组织开展了一项研究，几年后发布的结果说，这次突袭后几个月到几年之间，肉类加工厂所在的地区拉丁裔婴儿出生的体重比较轻。结论是说那段时间内怀孕、分娩的妈妈们因为目睹大规模逮捕以后造成的恐惧和焦虑，她们的身心健康受到了明显影响，出生婴儿的体重就是一个量化的指标。假如说特朗普政府开始比较大规模的逮捕行动，这些研究结果都会被媒体强化，美国民众还是非常有同情心的，假如说民意出现变化，特朗普的政策也可能被迫做出调整。所以特朗普政府驱逐非法移民在尺度上并不好把握，失去人道关怀以后的严酷执法在美国公众中很快会激起反弹。

逮捕完成、抓到人以后就是拘留，这可能是整个驱逐过程中最贵的部分，目前的成本是一天200美元。国会在2025财政年度提供的资金可以维持41500个床位，每年如果拘留100万人这个数字远远不够。ICE需要每年在临近边境的地区建造216个临时的、介于帐篷与永久建筑之间的结构叫做软边设施soft-sided facilities，持续11年。特朗普当选以后，得克萨斯已经决定向联邦政府提供美国墨西哥边境附近的1000英亩土地用于建设拘留中心。这个过程当中会有很多私人承包商参与，包括建设软边设施、开大巴运输非法移民、饮食起居这些工作。承包商们随时都有可能提价，进一步推高成本。如果涉及到儿童，成本还要更高一些，美国政府很难分开管理儿童和成人，因为这涉及到家庭分离，一定会遭到维权组织和很多民众的强烈谴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非法移民一家人呆在一起，准备好一起遣返。家庭拘留开销更大，因为美国政府必须为遭拘禁的家庭提供最低生活标准，而且需要儿童福利人士在场监督，还要配备儿科医生。如果非法移民家庭因为各种原因被拘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美国政府必须为儿童提供免费的教育，就是要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