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長片 ~ 一水隔天涯 (AI修復版) ~ 苗金鳳、張瑛、丁亮、李敏

從《一水隔天涯》說到于粦
重看《一水隔天涯》（左几導演），盡現粤語片在式微年代的掙扎線索，這部1966年作品，距離七十年代興盛的港產片前後不過四年，從電影可見，片裡無論在主題與視覺元素，都不斷為粵語片尋求新突破，先談後者，片中盡量補足粵語片先天缺乏或較弱的元素：豐富多姿的色彩（單就女主角苗金風一身亮麗多彩衣飾變化可見一斑），大量實景（學校、 園林、街景、察屋）與跨區（澳門、星加坡）外景的採用，細緻的夜景拍攝手法（彩色電影強調光暗與角色陰影，呈現物理世界與人物内心的比對構想）、音樂也是異常豐富，下文再談）。

至於主題更是大膽：先有歌女被污辱後誕下私生子、再有歌女與校長不為世俗所容的戀情，還有校長與歌女親姊妹的三角戀愛、小孩的死亡與歌女的斷肢，是電影裡一大悲情；電影裡最終所謂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留有一條粵語片鮮有採用的開放式尾巴——孰好孰壞，有待觀者想像，箇中幾許無奈，都怪時空讓彼此錯過，難怪乎最後一幕婚禮，拍攝起來像一場葬禮，管風琴的配樂，伴隨是兩對情人的複雜表情，沉重鬱抑，片末聖樂的起奏，更是出奇苦澀。

一首歌曲，不同視點都說片裡音樂明顯斑爛，電影的敘事時間是同步的六十年代，再沒有五十年代粵語片只挪用「罐頭音樂」裡的西方交響樂。開場描繪歌女紅梅（苗金風）的夜總會工作，畫面少不了一隊小型pop band，pop songs以外，玩的還有chacha、爵士，當然，重點還是電影同名主題曲《一水隔天涯》，幕後代唱的是韋秀嫻，可歌詞吐在艷麗風情的紅梅口中，成了片中重要亮點之一。

人有人的生命，歌有歌的生命。《一水隔天涯》自韋秀嫻起，後起演繹者數之不盡：先後有森森（1969）、 麗莎（1973）、許冠傑（1974）、鄧麗君（1980）、 蔡楓華（1989）、鄭秀文（1993）、梅艷芳（1998）足見此曲深受歌手與聽眾愛戴，可追本溯源，還得說回左几這部同名電影，作曲正是片中的配樂家于粦，填詞的正是導演左几。

妹愛哥情重 哥愛妹豐姿
為了心頭願 連理結雙枝
只是一水隔 天涯不知相會在何時
蜷戀驚回夢 醒覺夢依稀
獨語癡情話 聊以寄相思
只為一水隔天涯 不知相會在何時
小別相逢多韻味長別無期那不悲
往日歡笑難忘記 你不歸來我不依
預計歸來日 哥卻未知歸
舊約堙雲逝 勞燕各分飛
只恨一水隔天涯 不知相會在何時

單從歌詞看來，以為此曲說的是片中紅梅（蕙萊）與校長秦沛凡（張瑛），二人身份懸殊，又一度分隔港澳兩地，從此緣盡於細心再看，片中「一水之隔」其實也指涉四位角色先後的三段分隔：紅梅與沛凡外，還有沛凡與蕙芝（李敏），紅梅與子遠（丁亮），三人分別也經歷港澳與星（洲）美（國）之隔。於每—首歌曲，重疊了不同角色心事，有著不少人物視點。

作風低調的于粦
去年底，于粦獲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CASH）頒發音樂成就大獎，我細閲黃志華為會刊撰寫的專題文章，方知道這首四十多年來傳頌不息的《一水隔天涯》，原來由導演左几先寫詞，再交由于粦譜曲。先詞後曲，更見功夫與難度。自1953年起，于粦開始加入電影公司工作，主力配樂，尤以鳳凰電影公司出品尤甚），不時為電影度身訂造主題歌曲及插曲，傳頌的豈止一曲《一水隔天涯》？後來就連出名要求甚高的白雪仙|也找他為電影《李後主》譜曲，更見于粦才華。踏入七十年代，于粦更曾為電視台編寫主題曲及插曲：諸如當時大眾熟悉的《浣花洗劍錄》（張國榮主唱）《逼上梁山》（春天合唱團）《雪山飛狐》（關正傑）及《大家姐》（薛家燕）……可以說，這些歌曲仍是當今不少懷舊音樂會的演出常客。

要知道50年代粵語片多挪用「罐頭音樂」，于粦自然亦深明此道。 《一水隔天涯》是明顯一例，片裡滿佈斑駁配樂，band sound以外的西方交響樂、歌劇、抒情樂章，足見于粦熟悉不同類型音樂，順手拈來，為影像注入不同節奏氣氛，甚麼是盪氣迴腸，怎樣是綿綿情意、春情蕩漾，都借音樂一一表達。難得是片中于粦亦充當私家醫生一角，兩次出場，可見當時于先生的年輕風采。

作者 : 羅展鳳
(來源 : 香港電影評論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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