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高楠：百年孤独的阿尔茨海默症，只有一个黄金治疗时间｜中国科学院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格致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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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国际阿尔茨海默病协会报告，每三秒钟全球就会增加一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

在他们的大脑里，像是正在下着一场“大雪”。在这场“大雪”中，只有一个黄金治疗时间…

演讲者：高楠 中国科学院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演讲时间：2018年11月24日

曾经我也和千千万万的青年科研工作者一样，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实验室期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拿到职称、基金、CNS

（《细胞》《自然》《科学》三大世界级学术期刊），或者是它们的全部。但是在三年前，一次不经意的对话改变了我的科研之路。

　　三年前的秋天，我在马路边碰到一位老教授。老教授来自我国一所著名大学，他是学数学的，他问我：“年轻人，你是做什么的呀？”我说：“老先生，我是做阿尔茨海默症的。”“哦，那个阿什么症是什么？”我说：“也俗称叫老年痴呆。”“哎呀，年轻人，这个课题有什么好研究的，人老了，哪个不是痴痴呆呆的。”

　　当时，老教授发出了和你们（指现场观众）一样的笑声。但是，我一点都没有笑，我突然意识到科研不是这样搞的，科研不是靠宅在实验室就可以获得成功的，科研应该有它另外一部分的社会责任和承担。

　　所以，我利用了更多的科研间歇时间，走出实验室，向大家讲述什么才是真正的阿尔茨海默症。

　　翻开任何一本教材，我们都会看到教材里面写着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它的病理学特征是脑内细胞外老年斑沉淀和神经细胞内原纤维缠结和神经元突触功能异常，神经元大量丢失，临床上表现为记忆障碍、失语、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的改变。

　　在座各位还有多少人记得课本上的解释？我相信有90%的人可能不会记得上面说了什么，但是这并不表明你们是患者，这只能说明科普或者是科研不是这样做的。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阿尔茨海默症？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记住四个字——百年孤独。如果你们的记忆更好一点，你们可以再记住两个字，那就是我叫高楠，来自中国科学院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今天让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百年孤独”，什么是真正的阿尔茨海默症。

　　“百年孤独”这四个字一共有三层含义。

　　第一，它的历史。这个疾病的发现源于百年前的一场对话。这场对话发生在1901年11月25日，在德国法兰克福，人物有两位，一位是我们知道的阿尔茨海默医生，还有一位是他的第一个患者——奥格斯特·蒂特，当然他们用的是德语，我翻译成了英文。

　　医生首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奥格斯特。”“你姓什么？”“我姓奥格斯特。”“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奥格斯特。”然后，医生问她：“你结婚了吗？”“我不太清楚。”

　　中午的时候，医生让奥格斯特吃了一点猪肉和菜花，然后问她：“你吃的什么呀？”“菠菜。”“再问你一遍，你吃的是什么？”“首先吃的土豆，随后又来了一点芥末。”医生很无语：“你写一个5吧。”她写了“A woman”。然后医生让她写一个8，她写了“奥格斯特”。

　　通过这样一个简单的对话，我们想到了什么？这个时候，如果再次看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你们是不是就更加清楚了？

　　记忆障碍有吧？失语、失认、执行功能障碍都有吧？人格和行为的改变，我在后面会讲到。通过一个简单的对话，我们对这个疾病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很多人问我，该怎么判断呢？我身边的人有了什么样的症状才表明他们要得这个病了呢？这就是“百年孤独”的第二层含义，它的症状。

　　阿尔茨海默症从开始发病到最终得病，到最后阶段，一共分为七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我把它叫作了无痕迹，虽然病人脑内的神经元开始死亡，但是死亡得不够多，并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和思维的表达，这个阶段没有任何科技手段可以检测到。

　　第二个阶段，这个人是不是老糊涂了呢？在这里我要重点讲一下老糊涂和阿尔茨海默症的区别，我们一般意义上所说的老糊涂，只是由于人老了，器官有一个自然的衰竭过程，所以人的记忆力以及行为能力有一定的下降。但是，老糊涂虽然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严重，但是它不会变得很严重，不会变到让家人去全程陪护他的生活，而阿尔茨海默症却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越来越严重。所以，老糊涂和我们所说的老年痴呆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

　　所以，回到我开篇讲的那段对话。通过那段对话我发现，即便是在高校中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对于这个疾病的认识也仍然非常简单。所以对于该领域的科研工作者而言，我们就需要将更多的相关知识传播给大家。

　　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疾病会发展到第三个阶段，也就是奇怪的健忘。人老了会忘一些事情，但是这个忘事太奇怪了，总是忘掉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对于几十年之前的事情还有一些记忆，这个阶段也是阿尔茨海默症七个阶段中唯一的治疗黄金时间窗口。

　　虽然现在的医学无法将这个疾病逆转，但是如果患者能够在这个阶段接受医院正确的治疗，会大大延缓疾病的发展，会明显改善病人在未来几十年的生存质量，以及降低患者家庭的沉重负担。

　　请记住，只有这样一个黄金时间治疗窗口，也就是说，当你身边的老人发生了“奇怪的健忘”的时候，请迅速带他们去就医，只有这一个时间窗口。

　　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及时就医，很遗憾，会发展到第四个阶段，轻度或者早期的阿尔茨海默症。主要表现为：唉，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刚才吃饭了吗？不知道，全都忘记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

　　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进入到第五个阶段——中度或者中期的阿尔茨海默症，这个时候的患者完全需要家属来陪同，他的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他会忘记时间，忘记空间。

　　那么，就像我们前面讲的第一个患者蒂特，她也是在这个阶段找到了阿尔茨海默医生，同样，我们国家绝大多数患者都是在这个阶段才被送到医院。虽然这个时候稍微晚了一点，但是能够及时就医，仍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随后，病程的发展会进入到第六个阶段，我们叫作中度或者偏重度的阿尔茨海默症。这个时间段有一个典型特征，患者的行为会出现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原本和蔼可亲的他们可能会变得很暴躁，无缘无故地发火，摔东西，丢东西，打人，骂人。

　　但是，他们不是不爱我们了，他们不是真的生气了，而是他们脑内的神经元已经发生了大量的死亡，已经没有办法让他们行使正常的思维功能了。这个时候请不要嫌弃他们，请爱护他们，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仍然能够分清亲人和陌生人。

最后一个阶段，也是“百年孤独”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有人曾经问我：“我的母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是她最亲的儿子，到最后她会记得我吗？”我很残酷地说：“对不起，她连她自己都记不得，她更不会记得你。”在这个阶段，患者就像生活在一个异星球，他眼睛看到的都不认识，耳朵听见的全都听不懂，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这个过程非常长，像100年那么长，或者比100年还要长，连尽头都没有。

　　这个时候再看阿尔茨海默症，你们是不是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记忆障碍，失语、失认、执行功能障碍，人格和行为的改变。这时我们对阿尔茨海默症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为了加深你们的认识，我来讲“百年孤独”的第三层含义，我估计我一说这四个字，很多人都会想到这个老头和这本书。

　　我为什么单独拿出他呢？加西亚·马尔克斯，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家族式遗传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曾经有人问我：“我的父母得过阿尔茨海默症，我的姐妹也曾经得过，我也会吗？”我告诉他：“不会，因为家族式遗传的阿尔茨海默症发病率连5%都不到，更多的仍然是散发的。”所以，不要因为家里面有亲属得了这个病，担心自己也重蹈覆辙，不会的，家族式阿尔茨海默症的发病率非常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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